【文化尋蹤】消失的狼族——契丹族

你可能聽過“契丹”這個民族，但翻開中國56個民族列表，卻怎樣也找不到它的存在。金庸的小說《天龍八部》中，男主角蕭峰（原名喬峰）正是契丹人，書中描寫他身上有狼的刺青。這個曾經在宋代雄倨中國北方、如今已經不存在的遊牧民族，原來就是宋朝時的“遼國”人。

從前契丹人聚居的中國黑龍江西部嫩江兩岸適合農耕，又有水草豐美的牧場，如今居住著據說含有契丹血統的達斡爾族。憑藉佳美的自然環境，他們得以繼續過著祖先的遊牧生活。陳永明 攝

“遼國的屬國共五十九國，計有吐谷渾、突厥、黨項、沙陀、波斯、大食、回鶻、吐蕃、高昌、高麗、於闐、敦煌等等。各國有使臣在上京的，得知蕭峰用事，掌握軍國重權，都來贈送珍異器玩，討好結納。”（《天龍八部》）在長長的歷史潮流中，無數著名的少數民族在歲月洗禮下消失了或融入其他民族。包括匈奴、鮮卑、突厥、契丹，這些遊牧民族有個共同點，就是他們都來自中國北方，他們都崇拜狼。而《天龍八部》更把其中一個在歷史上除名的民族契丹說成是狼的子民，以狼為圖騰，在胸口刺上狼頭刺青。

“（蕭遠山）一伸手，扯開胸口衣襟，露出一個刺花的狼頭，左手一提，將蕭峰拉了起來。蕭峰扯開自己衣襟，也現出胸口那張口露牙、青鬱鬱的狼頭來。兩人並肩而行，突然間同時仰天而嘯，聲若狂風怒號，遠遠傳了出去，只震得山谷鳴響，數千豪傑聽在耳中，盡感不寒而慄。”（《天龍八部》）那歷史上真正的契丹族是不是就如金庸所說的狼族一樣？他們來自何方？又為何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天龍八部》中蕭峰所處的時代正是契丹人所建立的大遼國最鼎盛時期，雄霸中國半壁江山（當時燕雲十六州已割給契丹），疆域北到外興安嶺、貝加爾湖一帶，東臨庫頁島，西跨阿爾泰山，可以說是當時最強的北方遊牧民族。

契丹人與漢人外表最大的分別是髮型，北方民族都有剃掉大部分頭髮的習慣（可參照清朝）。原因是此種髮型方便遊牧民族策騎，不用擔心盤發會散開，而且北方水源不多，減少發量就等同減少用水。契丹人一般會任由剩餘的頭髮自然垂下，當有儀式活動時才會束起。圖為內蒙古博物館中，宋遼使者訂定澶淵之盟的蠟像。任中豪 攝

契丹族的過去與現在

關於契丹的起源，在《契丹國志．初興本末》中記載：“古昔相傳，有男子乘白馬，浮土河而下，複有一婦人乘小車駕灰色之牛，浮潢河（西拉木倫河）而下，遇於木葉山，顧合流之水，與為夫婦，此其始祖也。是生八子，各居分地，號八部落。…… 立遺像於木葉山，後人祭之，必刑白馬殺灰牛，用其始來之物也。”木葉山的具體位置已無法確認，不過史學家有個共識，就是契丹先祖的主要聚居地大致在今西拉木倫河流域。按照這個傳說，契丹人應該以白馬或灰牛為圖騰，為何金庸說契丹是狼的子民？

達斡爾人仍然像祖先契丹人那樣農閒時到山林中捕獵。郭偉忠 攝

西方稱中國為 China，而在俄文中卻稱中國為契丹（китаи）。因為當時的俄國人不知東方有大宋，只聞有個契丹國（契丹西元 916 年建國，比西元 960 年建國的北宋早了 44 年）。那這個跟狼有什麼關係？原來當曾經歸附於契丹的女真人滅掉契丹人，建立大金國後，一部分倖存的契丹人在皇室成員耶律大石帶領下向西遷移，在今天的中國新疆和中亞地區建立了西遼，又稱“哈喇契丹國”，不過最終又被成吉思汗的蒙古大軍所滅，大部分契丹人融入蒙古族。而蒙古人認為自己民族的先祖來自於蒼色的狼，蒙古語狼的音譯為 cina（赤那），這就是中國的名稱“China”的來源。所以金庸說契丹是狼的子民，也可以說沒錯，不過在時間上就提前了好幾百年。

那曾經擁有過百萬子民的蕭峰族人，為何在遼國滅亡後消失得無蹤無影？原來遼亡以後，除一部分契丹人隨耶律大石西遷以外（西遼），大部分契丹人仍留居在東北地區。這些契丹人大都與當地其他民族如女真、高麗、蒙古融合，其中有一些仍然保留契丹族的風俗習慣。例如居住於東北嫩江流域的達斡爾人，據傳就是契丹人的後裔。

傳統達斡爾族婚禮。夏月華 攝

達斡爾族中有供奉本族菩薩庫烈佛的習慣，而庫烈兒則是 800 多年前契丹北遷首領的名字。據史料記載，遼亡後，這個不肯降金的契丹將領，率領一部分契丹人來到嫩江流域定居，直到明末清初，根河地帶的達斡爾酋長根鐵木兒還被稱為契丹酋長。達斡爾族日常生活方式也與史料記載中的契丹人大致相同，由此可見達斡爾族跟契丹人存在某種聯繫。

而另一部分沒有西遷的契丹人則投靠蒙古人，他們後來隨蒙古大軍東征西討，分散到了全國各地。其中在雲南大理施甸、騰沖、西雙版納等地就發現 15 萬人有契丹人的遺傳因素。特別在施甸縣，更發現了一個在自己祖先的墳墓上使用契丹文字的特殊族群。而德宏傣族景頗族自治州《猛闆蔣氏家譜》則記載蔣氏家族祖先為耶律氏，名阿保機，後裔以阿為姓，又改為莽。在元初，隨蒙古軍隊南征有功，授武略將軍之職。明朝洪武年間，因平定緬甸有功（麓川之役），分授長官司，並世襲土職。後又經歷數代，改為蔣姓。這個家譜清晰地記載了猛闆蔣氏家族是遼太祖耶律阿保機後裔的事實，及其姓氏的演變過程。我想 《天龍八部》中的蕭峰，假如泉下有知的話，也可以瞑目了，他的契丹族人不至於滅族。

本文轉自《暢遊行》2019年2月號  原標題《消失的狼族 契丹》
陳永明、郭偉忠等 / 圖　柯炳鐘 /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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